原本我心裡是很焦急的，但是聽到繼父這句話之後，我的眼淚就噴涌而出。

繼父一下又一下的拍著我的後背，就像一個慈祥的老父親般安慰著我。

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漫長和焦慮的等待，兩個小時後，媽媽終於從手術室出來了。

還好老天保佑，媽媽的命保住了。

但是醫生接下來的那句話，又彷彿把我們打入深淵。

醫院說，媽媽雙腿被碾壓太嚴重，可能下半輩子只能在輪椅上渡過了。

而肇事司機是孤兒，原本條件就不太好，索要賠償的事可能漫漫無期了。

為了怕媽媽傷心影響恢復，之前我們一直瞞著她的病情，也就是媽媽出院之後，

才知道自己雙腿不能走路了，原以為她會很崩潰，但貌似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冷靜，我們都很安慰。

 

只是過了一周，那天晚上，我正在房間裡寫作業，媽媽推著輪椅進來，看著我一臉愧疚。

我心裡隱隱覺得，媽媽可能有什麼重要的事和我說。

果不其然，媽媽說，「綿綿，我們走吧，離開這個家」

和媽媽相處這麼多年，我自然知道媽媽的顧慮，她不願意再耽誤繼父，畢竟不只是她，我也是個累贅 。

媽媽說完這句話之後眼睛都紅了，我給了她一個擁抱，說了個「好」

媽媽養了我這麼多年，如今她身體不好，現在該我儘儘義務了。

當晚，我們就收拾好衣服悄悄離開了。

一個月之後，繼父還是找上我們了。

他的出現，其實在我的意料之中。

 

我曾多次在放學途中，看到小雨偷偷跟在我後面，但都被我甩開了，但是並不是每一次都有那麼好的運氣。

才一個月沒見，繼父看著蒼老了很多。

他看著媽媽，臉上滿是淚水，「瑞芬，跟我回家吧，我們是夫妻，照顧你是我的責任和義務」

那一天，繼父也和我說了一句話，讓我記了好多年。

繼父說，「綿綿，只要你進了這個家，就是我的女兒，只要叔叔還有一口氣在，就算是砸鍋賣鐵，也要供你讀完大學」

我和媽媽跟著繼父回到家之後，媽媽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。

或許，在這個家裡，她才是最快樂的吧。

幾個月後，小雨參加了高考，因為成績不理想，就沒有繼續上學而是去了外縣市工作。

他偶爾會打電話回來，話依然不多。

我問他在外面過得好不好，他一直都說「好」。

 

 

我考上大學那一年，他回來了，確實出乎我的意料。

他像獻寶一樣，從行李箱裡掏出一個包裝袋，

再小心翼翼的從裡面拿出來一條連身裙，是當下很時尚的款式，我看到我們班上有幾個女同學穿過類似的裙子。

小雨看著我，貌似有點不好意思，嘴唇蠕動，

發出的聲音很小，但我還是聽見了，他說，「綿綿，這是我送你的大學禮物，希望你喜歡」

 

我一看裙子，價格應該不便宜。

他又繼續道，「如果你不喜歡，沒關係，我再給你買其他的」

我搖搖頭，從他手中接過裙子，「小雨，謝謝你，我很喜歡」

其實，我這個人有點像個假小子，很少穿裙子，但這是小雨送給我的禮物，是他的一份心意，我沒有理由拒絕。

我大概也只是心疼他用血汗錢給我買了這件價值不菲的裙子。

我上大學之後，小雨倒是比之前開朗了許多，時不時給我打個電話，偶爾會給我寄零食，還會給我買衣服。

我有心拒絕，其實我的衣服夠穿，繼父給我的錢也夠花，再加上我偶爾會做點兼職，基本不需要這些的。

但小雨說，「綿綿，你是我妹妹，其他女孩子有的，我也希望你有」

因為這句話，我更不好意思拒絕了。

 

大學畢業後，我去了北部發展，也在這個地方，我遇上了我的初戀。

在我26歲這年，我和老公走進了婚姻的殿堂。

我28歲這年，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，而媽媽在同年，也因病去世 。

這一年對我來說，有太多的驚喜，也有很多無法彌補的遺憾。

而媽媽去世後 ，繼父彷彿沒了精氣神，我因為工作還有孩子等各方面原因，只陪伴了他一個月就匆匆離家。

雖然我心有不捨，但人活在世上總有很多不得已。

 

為了彌補我不在繼父身邊的遺憾，也為了盡點孝心，我每個月給繼父8000的生活費。

起初，繼父不肯收，後來我說了一番話，他才勉強收下。

我說，「叔叔，自從我來到這個家裡，您對我和媽媽的好我一直銘記於心，

現在我長大了，自己能賺錢了，就讓我盡一點作為兒女的孝心，

您如果暫時用不到可以留著，但千萬不要拒絕我的心意，不然，媽媽會走的不安心」

 

媽媽失去行走能力的時候，我還在上高中，這麼多年，繼父既要照顧媽媽，

又要出去工作給我賺學費，他的恩情我永遠無法忘懷。

雖然一句「爸爸」我至今叫不出口，但是在我心裡，早已把繼父當成了我的親爸爸，

以 後不管他遇到什麼事，都是我一輩子需要擔負的責任。

 

在我33歲這年，我和老公的婚姻終究沒有逃過七年之癢。

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男人，終究是被年輕的女同事迷花了眼。

我沒有給他任何悔改的機會，提出了離婚。

他或許是因為愧疚，選擇凈身出戶。

他雖然給我們的婚姻蒙上了污點，但他曾是一個合格的父親，

他知道女兒對我的重要性，所以把我此生最珍愛的女兒留給了我。

一個月冷靜期一過，我和他直接去了戶政事務所。

 

從此大路兩邊，我們也只能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
在我離婚的第二天，小雨打來了電話，他說的一番話，讓我淚流滿面。

他說，「綿綿，如果實在過得不開心了，就回家，我和爸爸是你永遠的依靠」

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，這麼多年來，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在關心著我。

自我認識他以來，他的表情永遠是淡淡的，很少會露出笑容，

但知道我被前夫傷害之後，我在他臉上看到了憤怒還有對我的心疼。

 

他跨過幾個城市，從老家來到了我所在的城市，二話不說，對著前夫就是幾拳。

前夫有愧於我，自是不敢還手。

而小雨在打完前夫之後，眼睛紅紅的，他說，「綿綿，哥哥帶你回家」

而最終，我拒絕了他的好意。

 

他有他的生活，如今，我不願意打擾他。

其實，在我23歲那年，我本無意窺探他的秘密，只是，我卻在打掃家裡的時候，不小心看到了他夾在書本裡的照片。

照片上的女孩，笑顏如花，無疑就是我。

只是，我不知道這張照片是何時拍下的，但如今深究，也並無多大意義。

他永遠是我的哥哥，而我，永遠是他的妹妹，僅此而已。

現在，他終於找到了相伴一生的女人，即將要成為一個父親，我打心底裡為他感到高興。

如今，我選擇在心裡默默祝福他，希望他和大嫂白頭偕老，也祝願即將出世的侄子或是侄女平安喜樂。